2006年11月9日

疯 子

小 学

  小银,如果你同别的孩子们一起去上小学,你就会学会字母A,B,C,也会学会写字画道道。你会和那只蜡做的小毛驴一样懂得那么多——就是在玻璃缸的绿水中闪着玫瑰色、肉色、金色的美人鱼的朋友,那只头上戴着布做的花环的小毛驴。小银,你还会比巴罗镇上的神父和医生懂得更多。
  可是,虽然你还不到四岁,你却长得这么高大,这么笨拙!要什么样的小椅子才能给你坐,什么样的桌子才能让你写字,什么样的练习本和笔才能够你用,什么样的教堂唱经班里的位置可以给你站着唱赞美诗呢,你说?
  你别去。堂娜多米蒂拉——就是那个和卖鱼的雷耶斯一样,穿着耶稣受难时的紫色袈裟,系着黄色腰带的太太——说不定会罚你在那有香蕉树的院子角落里跪两个小时,或许会用一根长长的芦苇秆来打你的手心,也可能会把你作为午点的甜糕吃得精光,甚至会用火点着了一张纸放在你的尾巴下面,使你的耳朵变得通红、滚热,就像庄稼汉的儿子面临着一场打骂的风暴一样……
  你别去,小银别去。还是跟我来吧。我来教你认花朵和星星。人家不会笑你是一个小傻瓜,也不会将他们叫做毛驴的纸帽给你戴上;它那两只耳朵比你的还要大一倍,它那红圈、蓝圈画成的大眼睛,就像河里船只上画的眼睛一样。


  我骑在银灰色的柔软的小银身上,身穿黑衣,胡子拉碴,头上又戴着顶小黑帽,样子大概很古怪。
  我穿过几条后街去往葡萄园;粉墙在阳光辉照下白得耀眼。一群吉普赛孩子皮肤油亮,蓬头垢面,破袄下面裸露着紧绷绷的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肚皮,跟在我们后面跑着,用拉长了的声音喊叫:
  “疯子!疯子!疯子!”
  ……前面已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,眼前展现着无限辽阔的天空,多么的湛蓝明净,犹如一派熊熊的碧焰。我神气十足地睁开双眼——任何烦嚣都不去理会!——静静地接受这无名的寂寥,接受这端居于无限地平线之上神圣而和谐的晴朗……
  远处,高高的打谷场那边,还隐隐地断续地传来几声尖细、气闷而无力的喊声:
  “疯子……疯……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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